赵玉竹人在马背上,十指冻的通红,她看着自己口中呵出的热气,心中觉得欢喜,她笑:”应庭洲,雪大起来了。”
应庭洲抬头,一朵雪花恰好飘进眼里,他回:“这会子更冷了,公主回去吗?”
赵玉竹摇摇头,说:“南苑猎场十年开一次,我可不舍得就这般轻易回屋了。”
应庭洲低头嗤笑,他解下自己的氅衣,抬手递给赵玉竹,说:“那便不回去,公主莫要受寒。”
赵玉竹骑着马,她说她不善马术,应庭洲便在底下为她牵着缰绳。
马蹄陷在雪地里,留下一行脚印。
“应庭洲。”赵玉竹忽然发声,她的睫毛上挂了层冰霜。
“怎了?”应庭洲回首,正巧看见那层还发着光的霜,他自然地踮脚抬手,够着赵玉竹的脸,轻轻将那层挡人视线的冰霜拂去了。
赵玉竹轻轻低头,等眼前的冰碴子半点不剩时才又开口,说:“等我学会了,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应庭洲牵着缰绳,一步步往前走,笑说:“刚上马便想着骑射了?”
赵玉竹撇撇嘴去,说:“本公主天资聪颖,区区马术,马上便能学会了,怕你届时反应不及,提前告知你一声。”
应庭洲说:“弓沉箭重,公主千金之躯,何必遭这罪?”
“如今合宫上下都传璟王有谋逆之心。”赵玉竹说着压低了声音,“我这不是怕到时宫变,我手无缚鸡。”
“不过是些无稽之谈,公主怎就当真了?”
“历朝历代,宫变之事从不在少数。我若不学些什么,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死在乱刀之下怎么办?”
听着那句“死在乱刀下”应庭洲忙打断,说:“呸呸呸,公主享万民朝拜,定然长命百岁。”
赵玉竹俯下身子,她凑近应庭洲,轻笑说:“今日雪大,你我同淋了这场雪,往后是要共白头的。你既说我定然长命百岁,那我问你,你活那么久,瞧着我从国色天香的公主变得人老珠黄,往后会不会厌倦?”
一抹红爬上应庭洲耳畔,他垂着头,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收紧,最后笑说:”公主金枝玉叶,怕是明日便要厌倦应某另寻郎君。”
赵玉竹“切”一声,恰好面前有束垂下的树枝,见那树枝上挂着的雪,赵玉竹抬手抓了一把,俯身便塞进了应庭洲的衣领中。
后背忽然传来一股刺骨的冷,应庭洲“嘶”一声,他也不恼,回身看赵玉竹,见这位公主正挑衅似的望着他。
“骑在马上这么久,公主腿酸么?不如下来走走?”
赵玉竹拍了拍自己的腿,发现确实有些软了,便扶着应庭洲的手要落马,刚站稳脚跟,脖颈间骤然传来一股子凉气。
应庭洲牵着缰绳在雪中走了这样长时间,手掌早没了热气,一双手冷的像冰。
赵玉竹没管还抓着自己后颈那只冰凉的手,她倏地蹲下身,捡了一把雪,忽然向应庭洲扑去,应庭洲见她有滑倒之势忙伸出手去接,谁料这正遂了赵玉竹的意,她抓住那只手,顺着力爬上了应庭洲的背,将手中大把的雪尽数塞了进去。
赵玉竹双手都悬空着,应庭洲怕她摔了只能稳稳地接着她两条腿,任由她在后头胡闹。
赵玉竹闹够了便趴在应庭洲背上,两条雪白的手臂垂在应庭洲肩侧,她看着自己口中冒出的热气,有些气息不稳,说:“知道本公主的厉害没有?”
应庭洲腾出只手,将赵玉竹的袖子扯下来,盖住了那两条手臂,说:“知道了,往后我该躲着你走。”
“我不过告诉你,这个家我做主。”
应庭洲听了赵玉竹的话,竟觉得赵玉竹有些天真,便哄着回:“这个家一直都是你做主。”
“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应庭洲口气沉稳,重复了遍赵玉竹的话。
“那你不许欺负我,也不能看腻了我便娶其他姑娘入府。”
雪还在下,天边却泛起了抹金光,日头马上便要升起来了。
应庭洲轻轻“嗯”一声,算是答应了。
“好了,休息一会儿便够了。”赵玉竹从应庭洲身上下来,又上了马,说:“虽然本公主天资聪颖,但还是免不得要付出些努力,今日本公主要让这马跑起来,等来年春猎,本公主给你打只小兔子。”
应庭洲牵上缰绳,说:“公主此等毅力,莫说是兔子,便是狐裘也能打下一件。”
赵玉竹望见应庭洲牵着缰绳的手,说:“你松手,我自个儿试试。”
见应庭洲犹豫,赵玉竹又开口说:“我慢慢地,原地走两步罢了,你不愿撒手,来年春猎我如何给你猎小兔子?”
应庭洲听罢,觉得有理,便慢慢松开手。
赵玉竹扯着缰绳,马在她的一举一动中也慢慢挪了步子,她缓缓向前走了一会儿,便笑着回头,对不远处的应庭洲说:“你瞧,我学会了。”
应庭洲见那马步履稳健,笑着点了点头,说:“公主的确天资聪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