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挡剑只是她精密计算过后最合理、也最容易获得狐族上下好感的行动。
如果狐族将她奉为真正的座上宾,她就可以利用狐族的情报网,既能寻找更多建立远程通讯的材料,也能探问一番前番黑白无常说过的上古仙岛的下落。
至于许悲风那一剑,松草相信他可以在刺中她之前及时收手,如若不能,反正她也不会痛,被刺一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同样可以大赚狐族的眼泪与好感,总之怎样她都不可能蚀本。
然而许悲风的反应大到令她不解,她微微偏过头看着他,在他完成治疗法术后,笑着弯身捡起被许悲风毫不犹豫地丢弃在地的长剑还给他。
松草:“我不会有事的,你不是及时收势了吗?”
许悲风定定看着她,漆黑的眸中似有怒气激荡:“若我没有呢?你难道还打算硬吃我一剑?”
松草顿了一下,笑着默认。
“你!”
许悲风本是趁着怒气顺势质问,没想到松草竟真的没心没肺地默认了,一瞬间血液倒涌上头顶。
许悲风:“唐松草,我不知道你是否身怀什么铜头铁臂、金刚不坏的法术,纵有这些绝招,你也应当把它们留待最后使用,怎能总是这样以身涉险?你不怕死,那若是落下残疾怎么办?且不说你才区区金丹,你以为就算得道成神,躯体也是想换就换,想恢复就恢复的吗?”
松草:“……不用你说,我知道。”
虽然这个道理她知道得很含混,毕竟对曾经只生活在飞船服务器上、一整个巨大的飞船就是她的“家”与“身体”的松草来说,所谓的“病痛”或“肢体”都可以随时通过杀除病毒和更换零部件来解决,轻而易举到不值得她投去一瞥。
许悲风隐怒:“我看你根本不知道!”
他曾在堕入地府之前,因时间循环反复受过祭祀之刑,落入地府后为了逃出地府,也曾残伤自己的身躯以求施展禁术,但那全都是被迫与不得已,哪像唐松草,竟然主动去做伤害自己的事?
两人几句交谈后,厅堂内仿佛静止的时间才重新流动起来,不等胡如翡走近,胡如玉已扑到昏迷的胡铁冠身上,惊慌地推着他的肩膀,叫道:“铁冠爷爷!”
胡如玉只觉一缕风掠过她身畔,许悲风蹲下来查探了一下胡铁冠的情况,神情冷峻:“他没有大事,只是逆着年龄强启法术,加之心中悲愤,一时撑不住昏过去了而已。来个人把他抬到房间里休息,不过一炷香他就会逐渐苏醒。”
胡如翡急忙招呼人抬着胡铁冠去了厢房,胡如玉也巴巴地跟了过去。
厅堂又恢复了原状,但众人已经无法再继续若无其事地吃吃喝喝,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好在胡如翡很快就回转至厅堂,与她一起来的是刚刚与她成婚的夫婿古和,两人如同一对璧人,只是胡如翡投在许悲风和唐松草脸上的目光显得格外复杂。
她与古和在桌旁坐下,愧道:“唐姑娘,实在抱歉,我妹妹先前将你劫走,如今族人又一言不合与和你有婚约的许公子动了手,只是此事实在是事出有因,谁也没有想到。”
胡如翡看着许悲风,雪亮的眸光因为格外清明而透出一种冷酷:“许公子,您为救唐姑娘而闯入我狐族领地情有可原,但即使前情可谅,也还是请您速速离开吧!”
松草不由侧头去看许悲风,因距离很近,她甚至能看清他垂下的根根睫毛,她不是很擅于辨别美丑之人,也不在乎人的相貌,此刻才发现,他脸部的线条虽然犹如刀刻,黑眸如星,展平的眉宇间却还淡淡散着尚未完全散去的青涩,介于男子与少年之间的气质让他不笑时甚至还带着一种透明的脆弱。
但当他一抬头,剑眉微蹙,那种脆弱就瞬间被遮掩下去,他虽不以为意地笑着,眸光却如随时可能出鞘的利剑,锐不可当:“你赶我走,难道就因为我是许清放的儿子?”
他笑了,道:“但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身上也流着一半狐族的血,和你们也算是同族?你们尊奉的玉通娘娘,也是我娘?”
许悲风:“你们可以赶许清放的儿子走,但你们也要赶姜玉通的儿子走吗?”
默然。
不管是胡如翡、古和还是坐在厅堂里竖着耳朵听几人交涉的其他人,都是一片死寂般的默然。
许悲风是半妖之子这件事在人类的修仙界中也从来不是秘密,松草也早就推测这段插曲与许悲风那一半狐血有关,只是她却没有想到那个传说中和许家前代家主相恋、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未露面,连名字也从未传出过的许悲风的亲生母亲,竟会是在狐族地位崇高的玉通娘娘。
唐松草旁观着众人不一的神色,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么有趣的事,若是她师姐王玉润在的话,肯定会拉着她一起缩在角落吃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