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响谢蕴低垂着头旁人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只听闻声音中颇有几分坚定:“将军,民妇可以说服流民营归顺。”
谢蕴的语话落,令褚绍侧目,他微不可查眯眼审视着她,心中升起杀意。
褚绍拥数十万蜀军,在旁人的人眼中岂会在意区区流民营的老弱病残,而若是今日是他人听了谢蕴的话,闻定会腹诽谢氏女何来的自信。
仿佛是天方夜谭,滑稽至极的笑话。
但,褚绍却并未曾出言嘲讽,他墨黑色的眼眸微敛藏在暗处,手指轻轻一扣一扣桌面,仿佛漫不经心反问跪在地上的女子,声音不轻不重:“如果这便是你的全部筹码的话,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失望了三个字被褚绍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的仿佛生出一股缱绻,无人窥见他微敛的目光下一片冰凉的杀意。
三番两次妄自揣度他的想法,还都猜对了,很难不令人多想,更何况,褚绍本就对谢蕴的目的生疑,她表现的越聪明,褚绍便愈发的认为她另有所图。
谢蕴没看见见褚绍眼底的杀意,但是他的这句话让她心头一窒,头顶的头皮瞬间发麻,本能的跪在地上,她再脑海中快速回想今日褚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心中怀疑难道是她猜错了吗?
划过万种思绪,谢蕴心中更加的不安,若是猜错了恐怕会受到更重的责罚,察觉到褚绍愈发不耐的态度,她咬牙心中一横,若是她赌错了,便认命,思至此谢蕴磕头,她的声音干涩:
“将军胸中抱负远大,又爱惜百姓,流民营中的人亦是我们汉人,将军心中怜惜,但如今乱世不定,便会生出千千万万个流民,即便今日岐州的流民南下安顿好了,但还有边塞其他十六郡的流民,若乱世一日不定,流民便一日不会定。”
谢蕴的言辞恳切,但褚绍面上始终无动于衷,跪在地上的谢蕴抬头偷睨着褚绍的面色,看出了他在等她接下来的话,悬着的心微定,却不敢松懈,只褚绍愿意听她说话,就意味着他至少是感兴趣,感兴趣便有机会,谢蕴定定望着他,声音清冽神色坚定。
“只有收复北地,中原统一,这些流民方才有结束这苦难的一日。”
今日谢蕴这些话,一半是想要求得褚绍宽宥减轻责罚,而另外一半是发自她的内心,这些年她与父兄的离散,南下困苦,加之此次北上看到的荒凉景色,路边饿殍遍野,件件皆触目惊心。
谢蕴深知,若是想要安定,唯有收复北地这一条路可以走,若是汉人不能收复北地统一中原,待到北地羌人、胡人南下,那时候的汉人会真正的至于地狱之中。
而这乱世中,不管褚绍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随军北上这一路谢蕴看清楚了褚绍有北伐之志,亦是有这般能力。
只要褚绍一日归顺于朝廷,一日不是逆臣叛贼,那便一日都是汉人的希望。
而收复流民营,让流民营之中的男子有处可去,不仅仅能从根本上解决流民的问题,还能替朝廷守住岐州,阻羌人、胡人南下,她能想到这些,褚绍定然也能想到。
褚绍或许是狼子野心,但是在收复北地之志上谢蕴并不怀疑他分毫,今日在流民营中,褚绍那一句话或许没有点醒郑守义,但是却令一路走回来的谢蕴猜到了几分他的心思,他想要将流民收归蜀军。
以为自己猜到了褚绍的意图,原本心中笃定的猜想,但却在褚绍的沉默之中,一寸一寸动摇,谢蕴心跳略微加快,她跪在地上有些害怕,不禁想或许是她太自负了,认为揣度褚绍的心意,实际却并未猜对。
想到这个可能,谢蕴的心紧了紧,手心又开始冒汗。
前厅之内,谢蕴的心一寸寸沉下去,她现在手中只有这一个筹码,若是错了,便要认下责罚,或是一死。
终于,在谢蕴的后背快被汗渍湿透之时,终于传来些声响,高位上的褚绍起身一步步嘲谢蕴走去。
褚绍眸子墨色翻涌,他停在谢蕴面前,缓缓地弯下腰看着胆大包天敢妄自揣度他的意图还将其当做筹码的女人眼中闪过危险。
他忽的拔掉谢蕴头上的做男儿装束的碍眼的发带,他早就觉得看着碍眼,谢蕴一头青丝如墨散开倾洒在她的腰间,他伸手擒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常年握着刀剑的手掌心是一层厚厚的茧,扎的人生疼,谢蕴不敢挣扎反抗。
对上他戏谑危险的目光谢蕴避无可避,只得被迫承受,看清楚他的眼神协心中一凛,即便褚绍脸上此时里带了些笑,也挡不住那森森的冰凉杀意。
褚绍一字一句,杀意毕现:“谢氏女,你当真很聪明,本督从前给你说过,聪明的人往往都死的很快,但是今日本督再告诉你,你的聪明要时时保证你对本督有用,不然,本督会立即杀了你。”
希望聪明是你的保命符,而不是催命符!
知道褚绍这不是威胁,他定会说到做到,谢蕴心中生出惧意,此刻一股凉意从脚后跟爬上头顶整个人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终于谢蕴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失了平静与笃定。
她点头应下。
感觉到在自己手中的人的动作,褚绍却并未满意,他的目光落在谢蕴的身上,冰肌玉骨,美人杏眸,只觉这个模样扮作男子实在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