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宁听出他的不悦,闭口不言。
行吧,她再听听就习惯了。
反正他也叫不了几次。
“找我的人快回来了。”姜颂宁向薛亭洲施了一礼,“多谢薛大人今夜出手相助。”
她停顿片刻,抬起头看向他:“若有人想加害于我,把罪过推到你身上,这种事是有可能。但我尚有些自保的本事,也不会看着他们泼脏水而无动于衷。”
“薛大人若有这个顾虑,可以安心了。”
至于宋家人从前目睹的一切,旁人问起来也很好解释。
她那时年少,藏不住自己的心思,忍不住要嘘寒问暖,对他多关心一些而已。
在人前从来没有逾矩的举动,更没有说过惹人非议的话。
她尚且如此,他内敛沉稳,即便有一点心动,也不会时常挂在嘴边。
未嫁时有恋慕她的公子,都比他殷勤热烈得多。
姜颂宁缓了缓,又道,“若是你觉得麻烦,我可以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时至今日,我像是会怕麻烦的人吗?”薛亭洲没让她把话说完。
可她是。
姜颂宁理好鬓边散落的发丝,准备先走一步,却听他说,“你这般恳切,会让人以为,与我会面,是很有分量的事。”
姜颂宁心里是这样想,但口中绝不能承认,羽睫低垂:“薛大人觉得无所谓,那顺其自然便是了。”
取灯的丫鬟已经在廊柱后站了有一会儿了,面白如纸地听着二人说话。
姜颂宁一过去,丫鬟飞快地瞟了眼薛亭洲,扶着姜颂宁快步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隐没在夜幕中,薛亭洲摩挲着锦帕上的绣纹,轻叹,“你还是这样没有耐心。想过河拆桥,也得先过了河再拆。”
等走远些了,丫鬟才放松下来:“奴婢见情形不对,进门前拉了个信得过的婆子让她去找我家主子。但进屋后,还是被人缠住。夫人您没事吧?”
姜颂宁摇摇头。
薛亭洲来得快,她躲得也及时。只是和他说话有些累。
不过也有些收获。
她试探一番,摸清了他的态度。
他对朝堂上的劲敌,还有当年对他师长落井下石之人,手段强硬,下手不留情面,但在其他事上,还是宽和大度的,不会赶尽杀绝。
她在他那不是特殊的人,没有格外记恨她的必要。
反正这几次见面,她起初还有些紧张不安,薛亭洲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谁见到四五年不见的仇人是这般模样?
兴许确如他所言,在意名声,把那点无关紧要的旧事忘了,不想有人借此污蔑诋毁他。
他在朝为官,不会怕这些。只是不值得为她的事落个心胸狭隘的名声吧。
行至转角,闵氏身边的嬷嬷目露精光地迎了上来,“孟夫人竟在这里,我家夫人有事找您,您快随我来。”
姜颂宁瞥她一眼:“明日寿辰,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哎,主子本来让我瞒着。您既然问了,老奴便只能如实相告。”嬷嬷瞅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正是为了老太太的事,想问一问,夫人送的药是何来历,老太太吃了,便糊涂了,连话也说不清!”
这个当口,挽香齐钟到了。
老嬷嬷看他们眼神不善,想起闵氏的交代,咬了咬牙,顶着审视的目光,“别的人也就罢了。老太太从前待您,可是没得说。若是耽误了,可怎么是好。”
姜颂宁心下一动,正好想看看闵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点了点头。
闵氏看到一请便来了四个人,连她那侄媳跟前的大丫鬟也来了,心里有气,斜了嬷嬷一眼。
但关系到姜颂宁的清誉,越是向着她的人,越不会乱说。闵氏这样一想,定了定神,先把齐钟支出去:“屋中都是女眷,侍卫在这多有不便。在门口候着去吧。”
齐钟看向姜颂宁,看她颔首,巡视一圈过后便出去了。
闵氏坐到姜颂宁旁边的圈椅中,“你随依依唤我婶婶,我心里自是要替你着想的。几年不见,没成想你这般年轻,无儿无女的守了寡,青春正好,又这般品貌,岂不可惜?”
闵氏叹息一声,“你堂兄留下的儿女,若没人替他们操持,未免太可怜。我知道你对他们一片爱护之心,我也时时为你留意着。”
“我那儿子在京城读书,也巧了,和小王爷说得上话。这一来二去,才知道小王爷还是惦念着你,想要再续前缘。若是能成,也是一桩好姻缘了……”
姜颂宁早有准备,听到这里还是一阵恶心,“为了这档子事,用老太太的身子做借口,把我骗来。这便是你一片孝心?”
闵氏很快便压下了不悦,重又端起笑脸:“老太太那里,有专人伺候着,晚些时候再带你去见她。”
刻意停顿一下,又言,“孟夫人这个名头看着好。但又有谁来疼你?你前些年在孟家,也是怕贸然回京,惹上麻烦吧。有小王爷帮着你,定然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三夫人这是哪里的话?你又把孟家置于何地。”
闵氏:“孟家好面子,你若不说要走,他们当然不会放人。但你想清楚,当真不动心?人哪能抱着名声过日子。别和我说这些虚的,若你脸皮薄,只要点个头就行了。”
姜颂宁冷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值得三夫人这样处心积虑。也不是念着什么名声,只是我姜颂宁看不上他罢了。”
闵氏悠悠看她一眼:“看不上。那你看得上谁?到现在,你不会还想着那位吧。”
姜颂宁知道闵氏为何喋喋不休。
无非是小王爷出手大方,又好女色,是个能一掷千金的主。
她以前误会薛亭洲日子窘迫,不假辞色,还主动给他花钱。
就这样,彼时还牵肠挂肚,念念不忘,足以证明她不是能为这些折腰的人。
姜颂宁懒得与闵氏纠缠下去,站了起来,“实话告诉你。我姜颂宁要是有了攀高结贵的心思,也会去找个真正靠得住,比他强出一百倍的。”
闵氏脸色极为难看,“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王爷?你能落得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