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任知宜怒极,狠狠地睕了宝珠一眼, “你忘了我们来京城是做什么的!什么样的麻烦你都敢招!”
宝珠缩着头,不敢再吱声。
任知宜面无表情看着姑娘:“若不是我的丫鬟自作主张救了你,我刚才绝不会帮你。你快走吧!”
姑娘跪着不起:“我虽命不足惜,但却是牵涉朝廷的一桩大案子……”
“不要再说了!”任知宜冷冷地打断她:“今夜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们主仆二人差一点跟着你送命。若我没料错,搜不到你,南衙卫极有可能去而复返。”
姑娘苦求无果,只得撑起身子离开。
“等一等!”
任知宜突然喊住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套男子衣物和假胡须递给她。
“这几日不设宵禁,你换装之后,从后门出去,朝着大路走!”
“还有……”,任知宜瞥了她一眼,缓缓道:“走之前,抹几滴血在客栈楼阶的扶手上。”
那姑娘怔怔地接过东西,敛目垂眸,“谢姑娘大恩!”
— — — —
待她走后,宝珠怯生生道:“小姐,我知错了!”
“这里不是灵州,日后切不可任性妄为。”任知宜长叹了口气:“你去将那块木板封死!”
宝珠依言。
“小姐!”宝珠突然喊道:“这里面有东西。”
任知宜盯着桌案上的册子,秀眉深蹙。
册子不过手掌大小,二十几页,里面记录了一些人名和地方。
粗略看了几眼,任知宜摸不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猜测是刚才的姑娘留下的。
她微叹了口气:“先收起来吧!明天的正事要紧!”
她从包袱里拿出两个匣子,将小的木匣递给宝珠,“明日你带着此物去博文斋见他们东家,按我之前教你的去做。”
“小姐呢?”
“我去刘府送礼!”
南衙卫问话,任知宜不敢扯谎。
她的父亲的确是灵州长史任平,只不过,如今已深陷囹圄。
两月前,灵州刺史暴毙。任平代知灵州,总领全州政务,却遭遇州仓被盗,一夜之间,三千石粮不翼而飞。
有灵州官员站出来指证此案乃任平监守自盗,人证物证俱在。
山南道节度使听闻此事大怒,将任平革职下狱,案卷转呈刑部,按大胤律疏,官员监守自盗最少是流刑。
任知宜与母亲商量后,变卖了家中田产,去狱中探望父亲,才知晓这案子甚是古怪,无从查起,能证明任平无罪的几份关键证据都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一切就像是被人精心设计好了一样!
她在家中苦思一日。
敌在暗,她在明。陷害她爹的人在灵州,能做下此等大案之人,身后必有强大的背景势力。
若是她在灵州追查她爹的案子,无异于以卵击石。
倒不如,破釜沉舟……
直接去兆京城!
只要能打通京城的关系,案子重审就有希望;即使不成,若能将她爹的案子拖延数月,同样有回圜的余地。
“小姐,刘大人真能帮到老爷?”宝珠抱着木匣问道。
“兆京府尹掌京畿治安、刑诉,我爹的案子归在刑部,不是他的职权范围。”
宝珠泄气,“那找他有何用?”
任知宜将长形木匣小心地包起来,放在枕头旁边。
“咱们在兆京人生地不熟,没有门路,只能先指望他了。”
兆京府尹刘明扬,与任平同是顺景十三年的进士,是任家在京城中唯一能搭上的门路。
宝珠点点头,“刘大人愿意帮咱们,看来还是个顾念旧情的人。”
“什么旧情!”
任知宜目色微凉,嘴角噙出一抹嘲意,“大胤的官员,有几个是清正廉洁,心怀公义之人!”
宝珠铺好褥子,主仆俩一同钻进衾被中,冰冷潮湿的触感让俩人同时瑟缩了一下。
“好冷!”任知宜忍不住打颤,不自觉地往宝珠那里凑近了些。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又一同跋涉千里来到京城,彼此之间早已没有什么秘密。
宝珠心大,想着听小姐的总是没错。
毕竟任府的开支是靠着小姐经营书坊贴补出来的;还有她,也是小姐救下来的……
宝珠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长夜漫漫,透着料峭春寒之气。
任知宜躺在床上,盯着客栈的屋顶,久不能寐。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
隔壁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字字清亮,句句高昂。
任知宜翻了个身,心中冷笑,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侥幸中个进士,在大胤这污浊的官场里宦海浮沉个几年,谁记得当年“在明明德”的初心!
几句诗搅得她心神不宁,她从枕下摸出那本册子,翻了两页。
“解,州!”
黑夜中,她喃喃自语,双眸幽沉如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