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所言是真的?”皇帝似是不敢置信,沉声道:“诸卿倒是说话啊!”
卫枢面若寒冰,不怒自威,众臣噤若寒蝉,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卫枢的目光逡巡片刻,最终落在翰林院大学士范昉身上,“敢问范大人,如此回答若还不算舞弊的话,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岂有此理?竖子坏我朝纲!” 范昉尚未答话,翰林院的老明经姚学士先跳起来怒骂,整个人气到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
“好大的胆子!”,皇帝一掌拍在扶几上,震得茶盏滚落,碎裂四散。
众臣伏地,“陛下息怒!”
“反了天了!”皇帝怒极,“礼部的人呢……今科主考是谁……统统给朕滚出来!”
“儿臣查到,春闱之前礼部侍郎于文崇的儿子于靳与解州举子方荣在凌香阁密会,将考题给予方荣,再由方荣转手,共计卖出十一份考题,买家全是解州举子,每份要价一万两银子。”
卫枢转身,“这是凌香阁舞姬的证词,请父皇过目!”
“于文崇他人呢?”皇帝厉声问道。
内侍赶紧回道:“于大人因病告假,现在应该还在府中,太子已着人去拿。”
皇帝缓了口气,“此事又与肖显秀、钟黎还有裴宜有何关系?”
卫枢视线扫过三人,声音清冷如水,“肖尚书既是礼部尚书,又是今科主考,他将考题借于文崇之手传于解州举子,一来是利益驱动,为钱所惑,二来是为壮大解州在朝堂之上的威望。”
“至于另外两位……”,卫枢冷眼瞥向一脸平静的钟黎,声音愈冷,“钟黎和裴宜二人身为朝官,知法犯法,为保其子仕途,同样行賕肖显秀。”
裴宜闻言,心胆俱裂,倏地跪在地上,两股战战,“臣,臣……”
“殿下!”肖显秀突然出声,声音带着几分暗哑,“臣有辩解。”
卫枢唇角噙出一抹冷笑,“肖尚书请说。”
肖显秀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眸中露出几分空茫之色,“其一,您手中誊抄未必是真,真相如何需要将礼部封存的考卷抽出,才能一辩真假。
其二,凌香阁乃烟花之地,区区一个舞姬,焉能知道不是受了什么人收买,诬陷于大人和众学子。”
其三,即使证据确凿,那也都是于文崇一人所为,与下官何干?”
卫枢瞳眸微缩,冷冷笑道:“刚巧,昨夜于大人家中失火,全家一十二口险些命丧火场。幸好被人所救,如今正在孤的别院休养,纵火之人也抓到了,是江湖上一对双生杀手中的哥哥宋老六。”
肖显秀闻言大骇,面色白得像鬼一样,一双肩膀慢慢地垮了下去。
见此情状,裴宜更是惊不择路,跪在地上抖得厉害,“殿,殿下,臣知罪……臣知罪……”
卫枢没有去看他,只是凝视着肖显秀,“肖大人,你可知罪?”
“……”
肖显秀垂着头,好似没有听见。
卫枢走到他面前,又问了一遍,他突然木木地抬起头,颤声道:“臣……无罪!臣冤枉!”
卫枢的视线扫过殿中大臣,人人低头无言,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先开口。
他冷冷一笑,上前奏言道:“儿臣恳请父皇,立刻彻查会试科举舞弊一案,并推迟下个月的殿试,待案子结束之后再行定夺。”
“殿下!”景郦突然沉声道:“兹事体大。肖尚书尚未认罪,怎可轻言推迟殿试。”
“既然景相认为肖尚书无罪,不如请大理寺查实,当可还他清白。”
景郦怫然,“科举大事,乃是天下读书人的头等事。此事一经传出,朝廷威望何存?殿下就不怕酿出文祸?”
“景相所言甚是!”户部尚书柳德上前进言:“此事不宜广为周知。况且解州举子中,真才实学者不知凡几……”
苏叶故作惊讶地提醒道:“柳尚书您可能还不知道,之前解州乡试榜首宫北楼在曲江败于房州霍思修后,他竟然挟怨报复,派了十几名家丁去打杀霍举子……”
柳德一噎,愤愤地瞪了苏叶一眼。
景郦从交椅上缓缓站起身来,朝着皇帝躬身行礼,声音低沉哑肃,“陛下,老臣不是解州人,亦不认识什么宫北楼。老臣只知道,此等事断不可与朝纲稳固相提并论。文祸一起,会动摇国本。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一时间,朝臣纷纷附议。
“咚……咚……咚!”,远处传来重重的擂鼓声,一捶,一声,一捶,一声,每一下都像擂在心门之上。
众人皆愕,这是何处的鼓声?
皇帝亦惊然立起,望向鼓声传来的方向。
“是文正门前的登闻鼓!”
登闻鼓,乃大胤建国之初太祖所立,旨在广开言路,上达圣听,擂鼓状告者不计其数。
直到有一年,有人擂鼓告县令贪腐,最后三司核查后,证实此人乃乡间地痞,属于恶意诬告。当时皇帝极为震怒,下令以绞刑处死了擂鼓者,并声明若再有诬告,必处以极刑。
自此,登闻鼓为世人所惧,已有十数年未响起。
宫侍急匆匆跑进殿内,“回陛下,房州举子霍思修在宫外擂登闻鼓,告今科会试进士科,科举舞弊!”
鼓声风雷动,一夕震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