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
韩少初原本就不是一般人的性子。他世家出身,高傲任性,对郑家恨意滔天,宁可一败涂地,也不愿意对郑家示弱。即使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
“难道霍大人不喜欢?怎么还露出这种受辱的表情?”韩少初故作不解,转向景随问道,“景兄,你觉得呢?”
景随接到任知宜投过来的略带歉意的眼神,安抚似地笑了笑,“冒昧一问,韩兄可曾娶亲?”
“不曾!”韩少初悠悠道:“不过家中有八位美妾。”
“噗……”,唐橘一口酒喷了出来,咂着嘴道:“八个?”
韩少初不以为意,理所当然道:“环肥燕瘦,各有美姿。八个亦不算多。”
景随笑道:“景某与韩兄想法有些不同。景某此生只钟情一人,其他美人落在我眼中有如浮云,实在是辜负了韩兄的美意。”
唐橘掌拍席案,高声赞道:“景公子此言,甚得我心。”
云娘和宝珠不住地点头,眸中亦流露出欣赏之意。
任知宜低头,饮了一口梨浆酒。
韩少初口中逸出一声轻叹,惋惜道:“没想到景兄倒是位痴情人!”
他的视线瞥过任知宜,见她面色平静,波澜不惊,缓缓笑道:“不知哪位姑娘如此幸运,能得景兄青眼相待!”
这番话带了几分试探之意。
景随笑而不语。
韩少初状似玩笑道:“景兄不知,有些女子很是薄情寡义,须得好好擦亮眼睛才行。”
温热的酒在口中含了片刻,任知宜方才缓缓地咽下去。
梨浆酒虽清甜,回味时却略带辛辣之意。
今日之举,若说她心中对什么人有愧,便是景随。
她将他扯进韩郑两家的纷争之中……
突然,景随朗声笑道:“韩兄放心!我喜欢的姑娘重情重义,在我心里,她自然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任知宜闻言微怔,望着景随,目色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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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令颁下,中秋之日,皇帝将携庆嫔出巡省亲,车马、随从四百,金银财帛不计其数。
次日,郑檀入宫。
随行的内侍亦步亦趋,“郑家主,请缓步!”
郑檀听他口气有异,“公公是……?”
内侍跟在身后,笑容微敛,“家主贵人事忙,小人不过区区一个奴才。事情来得急,贤妃娘娘让我来与您说一声,一会儿面圣时务必谨言。”
郑檀眉头一蹙。
内侍低头跟着,轻声道:“家主,前些时日,陛下是不是为郑家老夫人授了二品诰命,另赐了两个荫补额于郑家?”
郑檀点了点头。
其实,二品诰命尚在其次,恩荫制才是文臣素来看重的。大胤的恩荫制,正三品官员以上者可得两个荫补额,荫补子弟先入国子监,然后等待荫补空缺,运气好的甚至可做到正四品刺史之位。
此殊荣赐予郑家,不知有多少人眼红。碍于皇帝和政事堂皆赞成,朝中并未传出什么反对之音。
可是,旁人深羡的皇恩落在郑檀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思量。
郑家是百年世家,前朝不知出过多少状元探花,如今虽不在朝,却也把控着江南三道九州的政务。若不是世家内斗,韩家执意与他争盐业经营,他岂会在意皇帝的小小恩惠。
内侍继续道:“奴才将贤妃娘的原话说给您听。
贤妃娘娘说,如今郑家在江南,靠的已不是百年世家声名,而是盐税财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眼下郑家世所瞩目,一言一行皆不可行差踏错。”
郑檀眉宇蹙得更深,显得原本端肃的面容愈加沉郁。
贤妃是郑家晚辈,素来对他尊敬有加,话说得这么不客气,还是第一次。
“是不是郑家的旁支有人犯了事?”郑檀面色不变,声音淡漠,“是人命官司,还是别的什么?”
内侍回道:“是家主的两位公子在国子监说了藐视皇恩的话,此事已被太子知晓。”
郑檀目色骤阴。
太子于华济寺做了七日法事,缘何得知国子监的闲言碎语!
兴许,这本就是太子暗地着人挑衅,逼得二人脱口而出,落下话柄。
郑家骨子里是瞧不上皇权势弱,但是在国子监宣之于口,却是另一回事。
“太子已经禀了陛下?”
内侍忙道:“还不曾,许是在等待时机。贤妃娘娘的意思是希望家主尽快找到应对之法。”
“我明白!”郑檀顿了一下,状似无意道:“贤妃娘娘身处内宫,耳目甚为通达啊!”
内侍垂首低声道:“其实,是安王!”
郑檀会意。
白玉石阶,纵阔南北,乾元殿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