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胡德祥大声惊喝。
众臣惊骇,禁不住敛气屏息,一口浊气哽于喉间,上不去,下不来。
生辰八字!乙未,九月初二……
皇帝的寿诞之日,天下皆知,乃是下月初二。
生辰八字乃是私密,不可为外人知晓,眼看胡总管急赤白脸地打断小内侍继续说下去的样子,众臣心中已明白。
太子牵连巫蛊之祸!
前朝因巫蛊之祸,四位皇子被杀,前后三年,共株连五万余人。
“太,子!”
卫枢双膝跪地,大礼叩首,“儿臣绝没有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小内侍颤着手指,一根食指指向木盒,“就,就在那木盒下面的夹层里。”
皇帝接过木盒,缓缓打开,面色阴沉地望着内里。
柳德突然开口,“启奏陛下,安州旧俗中有一传闻。有心术不正的方外之士宣扬说,若以巫术咒人,可以选择一枉死者的灵位“镇压”于桐木人偶之上;因为枉死之人魂灵无所归依,阴煞之气最为深重。”
以枉死的义父灵位谋害生身君父,心思歹毒如斯……
柳德继续道:“臣还查到,太子在安州时,曾与几个方士暗地里接触过,这些人都擅长巫术。”
所有人都静默下来。
过了半晌,皇帝望向小内侍,问道:“你是亲眼所见?”
“奴才是亲眼所见。”小内侍俯首,“奴才当时不小心将木盒摔在地上,不慎将右角刮出一个极小的月牙刮痕。”
皇帝瞥了一眼木盒,右下角的确有个极小的刮痕,状似月牙,这个位置若不翻转盒子,轻易不能察觉。
他将木盒掷于小内侍面前,“既是亲眼所见,你替朕找一找,你所说的东西在哪儿!”
此言一出,柳德面色大变。
木盒大敞,空空如也。
小内侍捡起木盒,不敢置信地摩挲着内缘,那夹层做得极为隐秘,须得触到内缘暗扣方可打开。
可是,什么都没有。
小内侍汗如雨下,手指抖颤不止,动作越来越急。
这是一个没有夹层的木盒。
他将木盒翻过来覆过去地察看,木色、纹理、月牙形的刮痕,无一不是那个盒子的样子。昨日,他刚刚核实过,“东西”就放在夹层当中。
不是夹层中的东西不见了,而是木盒里面根本就没有夹层。
小内侍一下子瘫软在地上,面色苍白,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儿。
与他之前胆怯懦弱的样子相比,如今的他更像是心如死灰。
皇帝怒不可遏,“林居正!”
“臣在!”大理寺卿林居正跨步而出。
“拖下去,无论用什么办法,让他供出真相!”
“臣遵旨!”
皇帝望着卫枢,心中百味杂陈。
卫枢清冷如玉的面上自始至终未露出一丝惊惶。
皇帝长叹,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完全相信,待看到盒中无夹层之后,更是明白,这是个诬陷之局。
幕后之人机关算尽,可惜算错了一件事,一件只有他和卫枢知道的事。
当年卫枢七岁,有一日从书房回来,问他:“父皇,何为巫蛊之祸?”
他将前朝巫蛊之祸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卫枢听罢,面上带着几分不屑一顾。
“若巫蛊之说有用,朝廷哪里还需要什么能臣良将?儿臣觉得,所谓的厌胜之术,不过是有心之人设下的圈套罢了,那文远帝居然信了,实在可笑!”
前朝文远帝痴迷仙道之说,尊一道士为国师,后来那道士发现四位皇子在寝宫里施厌胜之术,文远帝大怒之下将四位皇子全部斩杀。前朝皇室一脉因此大受折损,最终登基的是一个年仅五岁的稚童。
“枢儿慎言!”
当年七岁的卫枢昂着下巴,不以为然道:“儿臣不信鬼神,信苍生!”
皇帝收回翻涌的思绪,不经意间瞥见八宝柜中陈列着的一个木制马骑。
虽是件小儿玩物,且略显老旧,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光滑干净,能看得出来是极其珍视之物。
这是当年他送予卫枢的礼物,那时他尚未登基,他亲手做了这个小马骑送给卫枢,没想到皇宫陷落多年,这个东西居然还能被找回来。
卫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清明的眼底泄露出些许情绪,“当年皇宫被破的那一夜,儿臣将它埋在一棵桃树下,这些年并未被人发现。”
皇帝心中微动。
沉吟半晌,他缓缓道:“传朕令,太子卫枢结交朝臣,行止不端,禁闭东宫三月,以儆效尤。
将李氏母子收押刑部,收回郑家盐业经营之权。
懿靖郡主威胁李氏构陷郑檀,废郡主之位,降为县主。
着大理寺卿林居正彻查东宫诸人,一个也不可漏掉;再将安州与太子有过往来的方士全部押至京城受审。
柳德闻言,缓缓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