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平澜无波,一轮圆月倒映在湖面上,交相辉映。
卫枢一袭青衣,立于湖边,身如松柏,清逸雅静。
“殿下!”
卫枢回头。
树枝上犹挂着四角宫灯,灯影之下,粉面杏眼,清眸若水,浅笑盈盈。
“殿下站在湖边做什么?”
卫枢回过神来,“孤陪母后说了会儿话,想来湖边吹一吹风。”
任知宜抿了抿唇。
想来郑皇后今夜的心情不会太好,中秋之夜,皇帝陪着庆嫔省亲,便是生生打了正宫的脸。
近来,皇帝行事越发恣意,恐怕是恼于被权臣掣肘多年之故,连带着对皇后也不若当年敬重。
“你这是……”,卫枢指着她手中酒坛问道。
任知宜温婉一笑,“想找殿下一起喝酒。”
卫枢定定地望着她。
双颊薄粉,脚步走得极稳,看起来不像是醉酒;可是,卫枢总觉得今夜的任知宜有些不同。
任知宜将酒放至他鼻下,让他闻一闻,“我亲手采了桂花,又与云娘一起酿酒,拿给殿下尝尝。”
因为相隔咫尺,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浅淡酒息。
卫枢呼吸一滞,动作不过慢了半拍,酒盏已至唇间。
半强迫地灌了卫枢两杯,任知宜得逞似地笑道,“好不好喝?”
卫枢喉结滚动,声音温柔而无奈,“知宜,你喝醉了!”
任知宜笑着摆摆手,“这又不是烈酒,区区几杯,怎会醉?”
一杯接一杯。
不过片刻,任知宜与卫枢已共饮了七八杯。
卫枢不再与她争辩,引她坐到亭中,着宫人摆了少许宵食。
哄着她喝了一盅梨汤,消解一下酒意,卫枢徐徐问道:“宫外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切都好!”任知宜声音轻快,不似作假,“我只是在烦恼,到底要不要宝珠陪我一起进宫。”
“宝珠怎么了?”
任知宜薄唇微启,“秘,密!”
浸过酒的唇瓣嫣红潋滟,透着几分婉转风情,几分天真娇俏,与她平日里的清雅贞静截然不同。
卫枢沉吟片刻,“你不想让她进宫,是怕耽误她与霍思修的姻缘?”
任知宜手托下颌,惆怅着笑道:“看来对于殿下来说,我早已毫无秘密!可是殿下却将秘密藏得严实,瞒我甚久。”
溧水双桥相遇之后,卫枢将云门镇的惨案告知于她,还告诉她,他是当年云门镇的幸存者。当年,他被压在尸体下面,亲耳听到安州王何卢对近身侍卫说,“烧了吧!”
那森然的口吻,冰冷的语调,他永远不会忘记。
杀云门镇百姓的是郑鸿泰,火烧云门镇的却是何卢。
他在宫中与任知宜相遇时,身边有贤妃的眼线,他故意提及义父,任知宜心领神会,遂在柳德面前提起,引得柳德去安州探访,继而设下一个局。
任知宜问道:“殿下是何时知道弘忍法师有问题的?”
卫枢道:“做法事之前。”
他在幼年时曾在无意中见过一个妇人带着幼童来见法师。后来他查到,那妇人是弘忍法师出家之前养的外室,所以很少人知道弘忍法师还有个亲生儿子。
“柳德以他儿子为威胁?”任知宜轻笑,“算不得高明。”
“不算高明,却很有效。”卫枢道:“即使如法师这等得道高僧,依然摆脱不了亲缘桎梏。我与弘忍法师相识多年,他将桐木人偶放于盒内夹层中,我自是不会防备。可惜,柳德和法师都不知道,我早已知晓这个亲子的存在。”
任知宜唏嘘地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别的吗?”
卫枢一怔。
“殿下若还有别的秘密,必要告知于我。否则,再有下次,我就离开京城,不做这个东宫幕僚了。”
任知宜双眸幽深黑亮,望着卫枢的神情认真,声音似怨似嗔。
“好!”
卫枢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
任知宜顿时开怀一笑,笑靥有如三月的桃花。
靠着湖心亭的平栏,她探出身子,指着高悬天际的圆月,朗声道:“我心似月,悲喜同君。”
卫枢震了一下。
欲扶她下来,却觉她身体一软,缓缓地倒在他怀中。
醉了!
卫枢娇躯揽怀,心跳有如擂鼓。
悲喜同君。此君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