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觞见他将注意力放到画上,心不由轻松下来,不然的话,自己还要费点功夫去让他改变想法,这样的话他定是会趁机讨要点什么了。
“上半部分我已经想好了,你自己按照它来想出下半部分。”燕飞觞正色道,说完又怕说得不清楚,补充道,“你自己想,不是跟我一起。”
原来,是直接让他对出另外一半。云溪暮了然,唇角勾着悠然的笑意,搂过燕飞觞的腰肢,垂眸凑近她耳畔,轻笑呢喃,“把你想的那部分题上吧,毕竟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想到的是什么。”
燕飞觞闻言沉默一瞬,眯了眯眼,看了他一眼,眼底有几分怀疑,语气犹豫,“你……真的要我直接题上,若是你想不出来怎么办?若是不行,我可以再想别的。”
“不是说让我想下半句,怎么这时反倒不相信我了?”云溪暮浅笑挪揄,说完转了话音,温声道,“不必想别的,依你现在想到的题上就行了。放心,不会让这幅画毁了的。”
他神情散漫,说的话却是笃定,燕飞觞想到他总会将所有的事都谋划好,将一切都掌控于手中的作风,打消了心底的怀疑,他向来不会令她失望。
燕飞觞拿起一旁的墨笔,蘸墨挥笔,这幅时隔一月有余的画今日终是有了题字,只不过光燕飞觞的题字还不完整罢了。
墨笔移开,画右上角,燕飞觞行云流水的字迹映入眼眸,云溪暮看到她所写下的行句,眉眼弯起,眼底眸光流转,声线缱绻,“原来,在你这里,我是这样的吗?”
燕飞觞不去看他投来的视线,即便如此也依然难以忽略这般强烈的存在,她索性装作没听见他的话,轻咳一声开口说道,“现在你也知道了,该想下半句了。我已经题上去了,你不管怎么样都要把下半句题上,反正我是不会再重画的。”
“不会,这幅画很快就会完成了。”
云溪暮走近一步,一手揽着燕飞觞的腰,另外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笔,笔尖落在方才燕飞觞落笔的一侧。
在笔尖远离画布的那刻,这幅被当成生辰礼的画终于变得完整。
清风皓月贪欢,谁羡骖鸾。
晴空霁雪偷闲,共倚香檀。
右上角的字迹很明显可以看出是出自两人之手,然而并排在一起却又显得相得益彰,细看的话,两人挥笔的锋芒又是如出一辙的肆意傲慢。
燕飞觞垂眸看着那两行字句,想到方才云溪暮问的那句,在她这里,他是这样的吗?
她当时刻意忽略了这句,没有回答他,然而在她心底已然给出了答案,是啊,在她这里,他就是那样的,无暇皓月,恣意清风,高悬于山巅之上,世人仰望于他,却不会为任何人停驻。
过去她沉浮于过去之中,任由往事将自己淹没。那天的大理寺审问室,她身处昏暗中,周遭满是混沌,有人从外面推开门,外面的光穿过来,审问室相比之前要亮些许。
可于燕飞觞而言,这点惨白的光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毕竟这点光不是因她而来,因她而来的,是推开那扇门、在阴暗的牢房中也依然清尘无暇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为何这位出尘清贵的人会为她而停留,毕竟在世人眼中,触碰不到的清风怎会停在一处?
燕飞觞想不透他那样做的原因,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带着目的,她当时心底想的仅仅是不可以让清风从手中溜走,她需要皎月所带来的光逃离记忆所构筑的深渊。
所以,她勾了勾唇,浅笑着说道,“大人尽管问便是,小女必会如实相告。”
只要能让他留住,她自然是会将一切都告知于他,只不过,会夹杂着谎言罢了……
他……大抵是不会介意的。
燕飞觞没有问他为何会写下这句,她怕他会问自己会怎么想她自己,她不知道该怎么想自己,但定然不会像他这般,她害怕他发现自己并非他想的这样无暇……
而且她如今不想对他说谎,这是她对他承诺过的。
云溪暮将墨笔放到一旁,垂眸看着怀中安静不语的人,如他所想的,果然是又出神想别的事了。
“……你这样,是对我写的不满意还是在想什么人?”
他挪揄的话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吐息撩拨着心曲,燕飞觞猛然回神,抬眸与他目光相触,眉眼温柔,启唇轻声低语,“不,没有不满意,我在想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