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东阴沉着脸,厉声道:“你可知你挟持的是雍朝四皇子,你若放下手中兵刃,我可放你离开。”
他虽然口中这样说着,握着长鞭的手臂却肌肉绷紧,时刻准备着出手。
殷禛勾起嘴角,笑道:“兵刃无眼,你手握长鞭怕是会吓着这位姑娘。你先放下长鞭。”
殷禛喉结震动,通由惠定手握的铁片传到了她的手心里。
酥酥麻麻。
最后一面,他挡在她面前,面色惨白。如今再见,她手持利刃,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惠定忽然觉得手中铁片有些握不稳了。
阴东道:“在下听令于灵雀阁,灵雀阁又听令于雍朝朝廷,我的长鞭永远不会指向四皇子,四皇子可不用担心我失手。”
殷禛道:“塞北鬼火鞭,留在人身上是一道向四周裂开的伤口,极好辨认。你当然也会极小心,不会挥向不该挥去的地方。”顿了顿,“不过这位姑娘手中之物,若是在你面前割破了我的喉咙,就算你不相救,暗夜沉沉,也没有人会知道。大家只道是四皇子半夜遇刺,不是么?”
说到最后一句话,殷禛的语气已然变得冰冷。
惠定心中一凛 —— 言下之意,阴东不但不受制于殷禛被挟持,反而希望自己刺死殷禛。这又是为何?
阴东脸色沉了沉,冷冷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如今四皇子执掌灵雀阁,错失伏击前朝遗民的最佳时机,若是再放这个女子离开,四皇子可想过如何给皇上交代?”
殷禛笑道:“我只知道,这女子若落在你手中,逼问出了菩提斩的招式,你在皇太子那里就有了交代。”
阴东一怔,霎时间双眼凶光毕现 —— 他心中所想被这个皇子一语道破,既然如此,这个人便留不得。
皇太子独得皇上青眼已久,若不是前几年干了个糊涂事,灵雀阁的阁主之位绝无可能落入四皇子手中。
四皇子接任灵雀阁阁主后布下天罗地网,原本要将前朝余孽一网打尽,可在最后关头令所有人住手,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子。如今打草惊蛇,放虎归山,错放前朝遗民事小,失去圣心才是大事。
此事之后,四皇子想要再得圣心,只怕并不容易。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听从那四皇子的号令。不如抓了这女子,找皇太子讨赏。
殷禛笑道:“皇太子许了你什么?让你兄弟二人这样为他肝脑涂地?”
阴东道:“我和皇太子并无关系,若说有,也不过是曾经是灵雀阁的下属罢了。”声音中有隐隐的怒意。
殷禛道:“哦?”仿佛相信了阴东的说辞。
阴东勉强道:“北狂杀了我的弟弟,就算是完成我弟弟的遗愿,我也一定要让北狂的徒弟偿命。”
惠定一时间怒气上涌,手一抖,几乎就要握不住手中的铁片,只觉得一股腥甜之气上涌,登时吐出一大口血来。
北狂被斩首,操刀者,是不是面前这个人?
“北狂是你杀的?”惠定沉声道,一双眼睛在暗夜之中亮如寒星。
说完却忽然一怔。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重新发出声音的?
阴东没想到这个女子危难当前居然还问北狂的生死,不屑道:“那就要问你所挟持的这位四皇子了。”
惠定心中一空 —— 是了,灵雀阁听令于殷禛,不管落下的是哪柄刀,命令挥刀的都是这个面容清俊的四皇子。
那冰冷的铁片贴得离殷禛的颈更近了些。
“这么晚了,几位还不歇息?”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惠定猛地回头,一个老者双手抱剑从树上翩然落下,没有激起一片落叶。
不知他在树上待了多久,惠定三人竟无一人察觉他的存在。
阴东咬着后牙,道:“李仙枝,又是你。”
李仙枝笑了笑:“是我。很遗憾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事便是如此,你想见到的人,怎样也遇不到。你不想见到的人,却天天在你的面前摇来晃去。还有的人,你千万里寻他,却总在你意料不到的地方以意料不到的地方见面。”
阴东自知自己的武功和李仙枝差距甚远,李仙枝不知是何时来的,但自己丝毫未察觉。今夜带走这个女子看来是无望了。
阴东冷哼一声,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间。
殷禛道:“原本是打算歇息了,可现在却不想歇息。”
李仙枝看着惠定笑了笑,道:“不错。美人在怀,总是不忍推开的。”
殷禛道:“可美人手中若有利刃,就是另一回事了。”顿了顿说道:“多谢前辈解围。”
李仙枝打了个哈欠,道:“倒是不必谢,只愿四皇子之后多体恤我老人家,年纪大缺觉得很,这种为美人脱困的事情,只有年轻人能做啊。”
夜色已浓,看不出惠定脸色微红,她紧了紧手中的铁片 —— 此前是阴东,现在是李仙枝,武功更胜阴东,在他面前逃走,可谓是登天还难。
惠定低声道:“放我离开,不然……”
不然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