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檀看出她的局促,指指脚蹬,“踩着这个。”
又看了她一眼,“你个字不太高,先扶着我。”
赵怡同依言,把手搭到她的肩膀上,另一手扶着马背,左脚才在马蹬上,略一用力,站了起来。她有些重心不稳,右腿还未跨过马背,就晃了一下。
陈子檀抓着她的手,“坐啊,这样多不稳。”
赵怡同坐了上来,晃晃悠悠的,很没有安全感。
陈子檀牵上缰绳,确认她准备好后,慢慢向前。
每走一步,她就跟着前倾后仰,碰到转弯,一个大晃,赵怡同整个人都贴到了马背上上,搂着脖子,抓着鬃毛。
陈子檀回头,不禁嘲笑出声:“怎么这么窝囊?”
赵怡同心都在跟着颤,嚎道:“太晃荡了,感觉我要被甩出去。”
小马安安静静的慢慢散步,赵怡同整个人贴在马脖子上。陈子檀悠悠的走到赵怡同身侧,与她等高。
这姑娘像是在晃晃荡荡中好不容易找到了支点,死死抓着脖子不肯放手,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能这样,你得坐正,要不然就是马在牵着你走了。”陈子檀说道。
这样的道理,赵樱词当然明白,可心里明白不代表能做到啊,这上边晃晃悠悠,左右都没有支点,坐正只会更危险。
她瞄了一眼陈子檀,似乎在等着自己动作,不行,逃避不是办法,她是来学东西的,就得客服这些困难,她眼睛一闭心一横,撑起胳膊,坐直身体,等着下一个颠簸。
想象中波涛汹涌的失重没有出现,一缕清风划过耳畔,她慢慢睁开眼,沙场空旷,这个高度空气都清爽,颀长玉立的少年立在身旁,清郎的声音传来:“你看,我就说嘛,没那么困难的。”
接下来就是小陈公子特制精心栽培方案,这种小小颠簸只是开了个头罢了,之后还有自己手握缰绳挑战,操纵方向挑战,策马奔驰挑战与尽力不被甩飞的危机感共存。
其中一半时间,她的好老师都覆手而立,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着,赵怡同忍不住吐槽:“师傅你这也太轻松了吧?”
小陈师父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莫测高深地说:“徒儿,修行之事还需自己造化,只有自己慢慢领悟,不想着有所以倚仗才能真正的独立行走,你是为师的开门弟子,一定要争气啊!”
武侠小说看了多少啊喂,从没听说过什么开门弟子。
一下午就这么匆匆而过,夜幕降临,天上繁星点点,银河清晰可见,流光溢彩,向着无穷的远方延伸。
赵樱词坐于马上,腰酸背痛,腿也摩擦地火辣辣的疼,她揉了揉自己的背,视线跟着上移,见朗朗星河,心中一喜,不禁细细欣赏起来。
不愧是大漠,没被污染过的纯净的美,现代社会可见不到这个。
陈子檀站在身侧,见她抬头望天,也跟着看了过去,这景色已经看了十六年,再漂亮也腻了,星斗交织错乱,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就这么罩在他的头上。
少女身着布衣,眼里装满星星,感慨够了,看到陈子檀在也在仰头,不禁问道:“小师傅,问个问题呗?”
“你说。”陈子檀还在对着星斗出神。
“你今天下午说的,走不出去,是什么意思啊?”赵怡同试探问道,这样的人物,有钱有颜有才,却要留在这里,怎么想怎么委屈。
“镇远侯府在这,我就得在这。”
“可侯府不是有大公子看顾吗?”沙城人尽皆知,大陈公子博学多才,端庄温和,堪当大任,侯府中一般事务都由他操持,未来大概也是要即位的,相比起来,小公子年幼无知,贪图享乐,并非侯府运行中的必要一环。
陈子檀叹了口气,说:“可能他们心疼我吧。”
赵怡同没太听懂,但直觉自己戳了人家伤心事,便不好意思的赔罪,“对不住,这事我不该问。”
“无碍。”他揉了揉眼睛,继续说道,“今天差不多了,你先下来吧。”胳膊虚虚抬起,以防不测。
赵怡同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熟悉的晃荡感又回来,她的心也飘飘悠悠,本来就腰酸背痛的,现在肌肉紧绷,人如水上浮萍一般,她吸口气,侧过身,缓慢的跨过马背,还没站稳,腿就软的打了弯,向后方栽去。
失重感哐地砸来,眼前一片恍惚的失焦图像。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追来,她被人稳稳接住,温暖从后背散开,松香在鼻尖弥漫,星河绮丽,绚烂怒放。还没等她回头,小陈公子把她稳稳放下,开口:“你腿软了,先休息会吧。”
沙场边有一串房屋,天幕一黑就点上了灯,伙计在其中忙进忙出,陈子檀在前方引路,有人俯首招呼,他微微点头,不多时,到了一个屋子。
屋内墙上挂满兽皮枯骨,架上插着刀枪剑戟,房间中央放着张红木圆桌,边角包浆细腻,应是常有人用,围着圆桌摆了一圈椅子,赵怡同实在是累极,直接坐下,胳膊圈着脑袋,脸贴到桌子上,预备好好休息一会。
陈子檀在她身旁坐下,到了两杯茶,推到她手边,又见看她这副筋疲力尽的样子,不禁失笑:“有这么累吗?”
赵怡同艰难抬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任命地闭上,道:“你我体质不同,我不常锻炼,最长干的事就是一坐就好几个小时,身体极差,虚弱的很。”
现在她腰酸背疼,腿上肌肉一抽一抽,像活了似的,也没别的办法,她叹口气,又把脸埋进胳膊肘。
“那这凳子坐的多不舒服啊,不如去里屋,有软榻。”
“不用了。”赵怡同义正词严地拒绝,一来这不合适,二来上次她在纯芳苑害他们等到夜半,仍是心有余悸,“多谢,我缓一会就好。”
陈子檀给自己又续了一杯茶,单手撑脸,默默看着趴着的女孩,心里百转千回。
烛火规矩的分散在房间四角,屋内亮亮堂堂,炭火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桌上铺的毛毛毡粗糙又温暖,鬼使神差,他也慢慢趴下,向着着赵怡同,她胳膊完美圈住脑袋,脸埋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