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出神地靠着车窗,眼睛不断倒映着窗外的风景,又不断远离。
从当初做下那个决定之后,她开始以有意拉近关系的行动跟伦太郎相处着。
不过其实以他们自小的距离来说,她的行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是自小看着对方从四脚“爬虫”变成如今的少年的。
但坏就坏在,伦太郎不是一成不变的。
她控制又逃避的举动,对这个自小跟她一同成长的少年来说,多少是有点刺激神经了。
而且伦太郎根本算不上什么乖孩子,他只是在栀子面前很乖罢了。
所以……长时间的纵容和一时的默然导致了这人也开始如她一般得寸进尺。虽然他仍旧固守着栀子划定的最后界线,没有试图越界,但随着年岁增长逐渐不满于如今的距离也能理解。
暧昧期吗……
栀子渐渐在枯燥的车程中睡去,等自然醒来时,车早已停在富士山下了。
坐在驾驶座和副驾上的爸爸妈妈早已失去了踪影。而身旁……
栀子转头看向无言守在她身旁,静静盯着她醒来也不说话的人,平静地对视着,等待他先开口说话。
冬天比夏日黑沉得早,下午五点左右就开始蒙上夜色的薄纱。
那双青翠的眼瞳在昏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栀子的紫色眼瞳也不遑多让。他们对视着,内心都知道对方所要的反应,但都不愿妥协。
他妥协得已经很多了,可栀子还是不愿迈出那一步。
伦太郎想,他是不是在栀子身边当兔子当久了,栀子忘记了她对他的评价?
心虚的僵持一旦持续时间过长,那原本虚张声势的架势也会在固执、尴尬这类情绪的要求下延续下去。栀子如今就是这种情况。
她当然不愿失去伦太郎,但她也不愿失去前世坚持的观念,或者说她不愿失去前世的影响。
岛国跟种花家有很深的渊源,但也得承认,它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栀子的前世虽算不上幸福,可那一步步脚印总归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更别说这世的人格基础是在前世的基础上再延伸,她不知道该怎么协调两世的记忆。
她知道自己现在活在这一世,但如果舍弃前世记忆,她还是她吗?
她在纠结。
伦太郎不清楚栀子到底在坚持什么,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犹疑不定却又固执。
本来他们以朋友的模式相处过一生也没什么问题,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不愿继续待在朋友的位置上,而这未知的坚持也阻碍着他。
一些经验尚浅的孩子对挚爱的一切总是想得太深、太杂,一些又太轻、太浅。他们现在正陷在一个角力的泥潭里,等待着哪一方的颓势,等待着一个时机。
在此之前,试探、揣测、犹疑……这些都会出现在他们之间。
心念想法转瞬即逝,他们对视得够久了。
在确定伦太郎尖锐地想要一个主动时,栀子没法坚持自己无动于衷的表情了。她的神色软和了下来,嗓音轻悄悄的,“唔,你一直在等我吗?”
伦太郎一时没有回答,那双眼睛如同刮骨刀一般在栀子脸上扫视着,好像试图揪出什么意外的东西一样。栀子没有催促,保持着自己恍如未知的茫然,没有半分改变。
最后总归,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开口带着长时间没说话的凝滞,转向流畅。
“嗯,我一直在等你。”
……
宛如乙女游戏中触发错误选项的回答,氛围又突然凝滞了下来。
可伦太郎说完这一句话明显想让栀子继续开口,又不说话了。
黑暗太沉太沉,栀子有点受不住这一天接连不断的攻势了,她妥协了。
“好吧,谢谢你,伦太郎。我们可以去找妈妈他们了吗?”
栀子他们滞留在车里,而车明显是停在温泉旅馆的停车场。四周划定的白线范围内,稀稀落落几辆车停着,而离她所在的这辆车最近的,是角名家那辆同样空荡荡的车。
很明显,伦太郎不知道用什么借口说服了父母,让他们不要叫醒栀子,留他在这里等待她醒来。
……或者也不需要说服,栀子对他俩之间的苗头很有自知之明,而作为走过的父母辈来说,看出来甚至打趣看笑话大概也是正常的。
“可以哦~”好似在接连的妥协中确定了什么,伦太郎冷漠的态度突然大变,笑吟吟地回答了她。
栀子心里提起的那口气总算松弛了下来。
毕竟真的还没到时间啊,她还跨不过自己内心的那道坎……
对峙气氛消散后,栀子总算能恢复往常的态度跟伦太郎相处了。他们下了车,锁上车门,由伦太郎带着她往旅馆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