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篆香铺重新开张。
待到晌午,一个客人未见到,云娘坐不住了。
后院中,地上铺满连枝的花叶,香气清淡。
任知宜敛裙挽袖,挑拣出合适的花叶,再用木杵将花叶捣成泥浆,尝试着加入到原本的香料中。
“东家,虽然开张了,可还是没客人啊!”云娘走近了,忧心忡忡道。
“无妨!”任知宜低头浅笑,“过几日,可能会有笔大生意。”
云娘目露惊讶,东家莫不是因为受的打击太大,魔怔了……铺子冷情成这样,哪来的大生意?
“放心吧!”任知宜不紧不慢地抖了几滴花汁入香粉,开玩笑道:“你若还是担心,趁着明日霍思修休沐,你将他拉到香铺门前坐着,定然客似云来。”
“东,家!”云娘哭笑不得。
如今入翰林的三人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佳婿人选,他们家的门槛差点被媒人踩破,得亏任知宜让宝珠在门前耍了一套大刀,那些媒婆才渐渐散去。
任知宜垂着头,将每种香粉置于戥称之上,记下钱重,好似只是专注于制香本身,丝毫不在意香铺生意惨淡。
那四家低价经营的香铺背后是江南世族。她与柳德的交易不能示于人前,继续维持宝篆香铺的冷清,才不会令人生疑。
至于她所说的大生意,不过是柳德答应给她的补偿,她不想让云娘担心,所以故意这么说。
“有客到!有客到!”檐下的虎皮鹦鹉高声叫道。
帘子撩起,云娘怔了一下。
要么不来,一来竟来了三个客人。
金珠玉翠,遍身罗绮,一看便是勋贵之家的夫人。
难道这就是东家说的大生意?
云娘满面带笑,“不知夫人们想要买点什么?我们铺子里的这款蔷薇香膏卖得最好。”
为首的夫人轻抬下巴,面带嘲意,“卖得最好……那不就是人人都有的东西!我要这个作甚!”
云娘笑容一顿,接着拿出一方玉色云纹透雕漆盒。
内里是枚玉兰如意香牌,胭脂底色,下缀青玉流苏,别致典雅。
站在后面的两位夫人起了兴趣。
“好像有股淡淡的玉兰香。”
“嗯!这味道温和舒润,倒是挺适合盛夏时节……”
为首的夫人清了清嗓子,手指触到发间的八宝攒珠步摇,神情倨傲,唇间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云娘脸上笑容微僵,复又问道:“不知夫人想要什么?香粉还是香膏?”
“你是掌柜?”
“是!”
“你们东家呢?让她出来。”
云娘神色一变,“东家不在。”
帘后的任知宜听到这话,停住脚步,借着门帘的缝隙向外看去。
为首的夫人绕着铺子环顾一圈,撇撇唇,“都说你们东家为人奸滑,惯会钻营;看你们这里也不怎么样嘛,连个客人都没有!我原本还真以为她有个三头六臂呢……”
这是来找茬儿的!
云娘最听不得别人骂任知宜,登时冷下脸来,正欲赶人,却瞥见任知宜在帘后轻轻摆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按捺下来,笑道:“夫人如果只是来铺里看看,不如去那边雅座一歇。”
雅座幽静,沏好的花茶香气袅袅。
一番殷勤周到,却令三人面子上挂不住。
“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你以为我们买不起你这破香?”为首的夫人高声喝道,“我一个镯子,便能买你整间铺子!”
“不敢!”
云娘面色沉静,不卑不亢地回应,好似并不在意。
“小小贱婢,还敢惺惺作态!”
那夫人愈加怒不可遏,右手一扬,朝着云娘的脸上甩去。
眼看巴掌将要落下,她的手臂被人拑住,动弹不得。
“东家!”云娘失声道。
“任知宜?”
那夫人怔了一下,甩掉她的手,冷冷讥讽道:“不是说不在吗?”
任知宜淡淡道:“畅叫扬疾,嘈杂之声,邻街可闻。”
“你……”,那夫人气结。
“我家掌柜做了什么,惹得夫人要掌掴她?”
那夫人冷笑一声,“不够谦卑。”
任知宜眸色越发深冷,“看来是我们宝篆香铺庙小,供不起您这尊大佛,日后就请夫人不要再登门了。”
“你敢撵我?”
任知宜凝视着她,眸色幽深,“你觉得我敢不敢?”
那眸光深邃,透着危险的光芒,令她心中一凛。
身后二人亦扯扯她的袖摆,生了退却之意。
任知宜不以为意地打了个手势,“请吧!夫人!”
“贱人!”那夫人气得浑身哆嗦,血液直冲头顶,顺手拿起案上的茶盏,朝任知宜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