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刺客劫狱,火烧天牢的消息传遍朝野。
刑部大牢的朱漆门楼已塌了半边,焦黑的墙面还滋滋冒着响,牢中热浪未散,守卫们以湿布掩面,在浓烟中摸索前行。
对面的楼墙上,一玄衣男子负手而立,静静看着眼前残局。
“殿下恕罪!”侍卫单膝跪地,额头沁出冷汗,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颤抖,“派出去的二十名暗卫,还未接近刑部大牢,便……全数殒没了。”
他喉结滚动,又补了一句:“司徒晋,不见了!”
晨风卷着焦炭味拂过楼檐,绣着螭纹的袖口微微晃动。
“一群废物!”赵峋的声音低沉得骇人,眼中划过一丝阴戾,“尸体呢?”
侍卫按在地砖上的五指猛地收紧。
“尸体都……”侍卫的声音发紧,“被国师的人带走了。”
赵峋忽然轻笑一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焦灰,看着它在掌心碎成齑粉:“国师大人,好本事啊!”
皇宫太极殿内,刑部一众官员跪倒在地,郭弼俯首贴地,汗流浃背。
“一个刺客就把你们刑部搅得鸡犬不宁。”奏折被狠狠甩到御案上,赵存渊沉着声音道,“郭弼,你掌刑部七年,朕竟不知你手下养的是一群酒囊饭袋!”
郭弼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声音发颤:“陛……陛……陛下恕罪!”
“刺客可抓到了。”赵存渊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殿中一时无言,众人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去。
立在一旁的沈策终于开口道:“那刺客身手极好,寻常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臣在她手下也未讨着好处。”
他的嗓音不徐不疾,如春风化雪,郭弼趴在地上连连点头,却始终不敢抬起脑袋。
“哦?”赵存渊这才发现他脖子上那道红痕,“此人竟有如此本事?”
沈策又道:“原以为那刺客孤身一人,插翅难逃,待臣将她逼入大牢内时,才发觉牢中还有一众同伙。”
此言一出,跪倒的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本就大汗淋漓的郭弼顿时僵在原地。
什么!牢中竟还有刺客的同伙?他怎么全然不知?
“无奈之下,臣只好下令火烧天牢,将那伙贼人困住。”沈策神情平淡,语气中却隐隐含着懊悔,“不过,刺客似乎对牢中布局很是熟悉,混乱中还是逃了几个。”
赵存渊眼眸微眯,探究的目光在沈策身上停留片刻后,道:“这么说,司徒晋被带走了?”
“是。”
殿内一片死寂。
赵存渊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那"笃、笃"的声响在死寂的大殿内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宛若凌迟的刀剐在郭弼等人身上。
“有意思。”他忽然轻笑,眼底却是一片寒意,
“可查到了刺客身份?”
沈策敛眸道:“皆是死士,身上无任何线索。”
刺客如此熟悉大牢布局,说明朝中有人泄露了刑部大牢的堪舆图,赵存渊眼神扫过地上那几个战栗如筛的庸才。
若不是刑部的人干的,那便只有一人有此嫌疑。
“此前刑部大牢扩建一事是谁督办?”赵存渊问道。
郭弼立马答道:“回禀陛下,是……是端王。”
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景阳钟浑厚的钟声碾过宫墙,惊起檐角铜铃一阵乱颤。
沈策双袖合拢而立,垂眸掩住一闪而逝的锐光,只余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国师府的马车穿过长街。
摇晃的马车中,沈策坐得四平八稳,质感上好的袖袍自然地垂在膝上。
长风不解问道:“爷,那刺客分明是端王的人,您为何不直接告诉圣上。”
沈策抬眸瞥了他一眼,这小子跟了他这么久,心思还是半点没长进:“端王若一口咬死他是被冤枉的,你当如何?”
长风一时语塞。
况且此事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赵峋只不过恰好撞上了刀口,与其费心费力和那小子周旋,倒不如直接在皇帝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日复一日,那颗种子,终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不死不休。
连着几日未曾睡好,□□灵睁眼时,反而觉得浑身舒爽了不少。
她躺在软榻上,闻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木制香,脑海里回想起晕倒前的最后一幕,无名的怒火突然涌上心头。
房门被人推开,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沈策踱步至软榻前,微凉的目光在她如玉般的脸上驻留。
还未醒?他的力道控制得刚好,应该不至于昏睡这么久。
迟疑间,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眼看他的指节就要碰上,□□灵忽的睁眼,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策有些意外,毫无防备地被她一个用力扯至身前。
二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用手撑着榻沿,袖口悄然滑落贴合着她的发丝。
沈策微微一愣,凝眸盯着她,眼中散发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屋内安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四目相对之时,只听□□灵咬牙切齿道:“沈策!你竟敢耍我!”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打破了静谧的氛围。
守在屋外的长风听见了动静,隔着门探了探脑袋,只听里头又安静了起来,正纳闷时,屋里传来声音:“长风!”
他赶紧推门而入,脚步却在看到沈策额头上的红印时,顿住了。
长风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视线左移,却发现一旁坐着的□□灵额头上顶着一模一样的红印。
这画面说不出的怪异,惊得他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