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萧寅之率领一众世家大臣跪在太极殿外,声泪俱下:“恳请陛下为犬子主持公道!国师滥用私刑,鞭笞我儿至重伤,还废了他右手,实在目无王法,欺人太甚啊!”
殿门紧闭,大太监□□躬身出来,赔笑道:“国公爷,陛下龙体抱恙,今日不见朝臣,诸位请回吧。”
萧寅之怒极:“陛下昨日尚且康健,怎会突然龙体抱恙?”
□□笑容不变:“国公爷,天威难测,岂容我等妄言?”
这……萧寅之瞬间明白,圣上这是故意避而不见。
他眼中怒火愈盛,猛地提高声音:“好!既然陛下不见,那臣便跪到陛下愿意见为止!”
昨日若不是他提前回了京城,煜儿就不会落入沈策手中,遭此横祸。
想到煜儿被回府时,那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心中懊悔不已。
沈策小儿,总有一日,此等耻辱我必百倍还之!
“陛下!”萧寅之正欲开口,忽见殿门开了一道缝,沈策缓步而出,墨色常服在风中轻扬。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的萧寅之,唇角微勾:“荣国公,陛下说了,此事......到此为止。”
萧寅之骤然抬头,陛下竟然见都不见他一面,便要轻易揭过此事。
“不可能!”萧寅之道,“定是你蒙蔽圣听,有意欺辱我荣国公府,我要见陛下!”
他跪得笔直,满腔怒火呼之欲出。
沈策不再看他,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陛下口谕,荣国公世子萧煜私放凶兽,扰乱猎场,祸及无辜,今小惩大诫,以示正听,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一盆冷水倾然泼下,萧寅之瞳孔骤缩,指节捏得发白。
陛下这是铁了心要保沈策!
凭什么,他不过一个满门覆灭的孤子,竟有手段能让陛下如此信重他。
他腾地站起身,指着沈策鼻子骂道:“沈策!你不过是个靠着弑父上位的卑鄙小人,你走到如今的地位,哪一步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走过的,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身后跪着的几个大臣额头冒着冷汗,大气都不敢喘。
“报应?”沈策轻笑出声,声音却冷得瘆人,“国公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萧寅之气焰顿时消了大半,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细微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沈策的眼睛,他不过言语试探一番,萧寅之便自乱阵脚,如此不堪大用之人,竟是当年谋逆一案的幕后主使?
沈策胸口越是戾气翻涌,面上越是轻淡平静,越过众人拂袖而去。
太极殿内,赵屿笔直地立于殿中,将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赵存渊搁下手中的折子,声音不辨喜怒:“你也是来替萧家讨说法的?”
赵屿抬头,正对上赵存渊那深不可测的眼睛,他连忙垂眸道:“父皇明鉴,萧家世子私放凶兽,蓄意伤人,确实该罚,儿臣不敢为他开脱。”
赵存渊脸色稍缓,目光却仍带着审视:“听闻昨夜你也在场,国师施刑时你就没拦着点?”
赵屿闻言脊背一僵,袖中指节蓦地屈起。
父皇此话看似随口一问,实际上还是在试探他对萧家的态度。
母妃身居贵妃之位,萧家在朝中亦有自己的党派,这些父皇都知道,但因着自己与萧家素来并不亲厚,父皇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屿深知,父皇无立储的意思,身为皇子,只要做好皇子该做的就够了。
赵屿道:“父皇命国师全权负责逐羽飞觞宴,宴会上发生的事自然由国师料理,儿臣不敢僭越。”
他适时地垂下头,露出恰到好处的谦卑。
赵存渊闻言,脸上浮起一丝满意地笑容。他缓缓端起案上的青瓷茶盏,杯盖轻刮盏沿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清晰。
“你比你舅舅聪明。”赵存渊忽然道,语气温和了些许,“朕记得你及冠已过两年,也到了婚娶的年纪,找个时间让你母妃给你物色个合适的人家。”
赵屿心头猛地一跳,却不敢在面上显露分毫。他恭敬地垂下眼帘,掩去眸中闪过的思量:“儿臣全凭父皇和母妃做主。”
殿外传来更漏声,赵屿躬身退出时,萧寅之等人已然离去。
侍卫上前问道:“殿下,可要去毓庆宫?”
赵屿回想着方才与皇帝的对话,沉吟片刻道:“不了,回府吧。”
毓庆宫中,几个宫女守在殿外。
“娘娘!”萧寅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求娘娘为煜儿做主啊!”
萧婉舒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兄长,俨然没有半点身为国公的气度,她轻叹了口气:“先起来吧。”
萧寅之不肯起身,反而抓住她的裙角,像个无助的孩童般嚎啕大哭:“沈策那奸佞小儿,竟敢对我儿用鞭刑,整整五十鞭啊!还废了他一只手……连太医都说,若再重半分,怕是连命都要丢了!”
想起那孩子趴在床上,后背血肉模糊的样子,萧寅之悲愤交加,腾地站起来:“这口气,臣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咽不下又如何?”萧婉舒冷笑道,“当年若不是你办事不力,斩草未除根,沈策焉能有如今的权势?”
萧寅之脸色一僵,像被戳中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低声道:“当年的事谁也不愿意发生,况且沈策的命是陛下留的,我……”
“够了!”萧婉舒厉声打断他的话,“沈策如今深得陛下信任,连我都要敬他三分,你们倒好,竟敢对他的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