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渗进教室的玻璃窗时,林霁生习惯性地往右侧瞥了一眼。往常沈昭野总会踩着晚自习铃溜进来,把篮球往桌肚里一塞,再用带着薄荷味的嗓音调侃他又在给老陈当"活体教案"。可今天右侧的座位空着,只留下半块没吃完的薄荷糖,糖纸在风里轻轻颤动。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老陈的声音混着蝉鸣飘进耳朵。林霁生低头做笔记,钢笔却在草稿纸上洇出一团墨渍。他又想起昨天放学后,沈昭野凑过来看他整理竞赛资料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还有说话时若有若无的呼吸扫过他的侧脸。
"林霁生,这道题你来回答。"老陈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他纷乱的思绪。他慌忙起身,余光瞥见教室后门闪过一抹黑色身影——沈昭野终于来了。少年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径直走向教室最后一排,把书包重重砸在空位上。
何铮扭头看了眼,凑过来小声说:"沈哥今天吃火药了?一来就把桌子挪那么远,和你隔了条银河。"林霁生抿紧嘴唇,指尖在课桌上无意识地敲出凌乱的节奏。黑板上的公式变得模糊不清,他满脑子都是沈昭野昨天还笑着和他约定竞赛组队,此刻却像避瘟神般躲开。
晚自习课间,林霁生故意放慢收拾书本的动作。他等着沈昭野像往常那样凑过来借作业抄,或者调侃他的解题步骤太死板。可直到走廊里传来沈昭野和几个男生打闹的声音,却始终没有靠近。
图书馆的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林霁生抱着竞赛资料走到常坐的位置,发现桌上摆着杯美式咖啡——是他习惯的不加糖。杯底压着张便签,沈昭野潦草的字迹写着:"竞赛资料在老地方。"没有多余的解释,甚至连个落款都没有。
冷气从头顶的出风口幽幽吹下来,林霁生翻开资料,却发现里面夹着张画满批注的草稿纸。那些批注旁偶尔画着小骷髅和吐舌头的小人,是沈昭野一贯的风格。他的手指抚过纸面,突然想起昨天沈昭野也是这样,一边吐槽题目弱智,一边认真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同学,这里有人吗?"甜美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看见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捧着一摞书站在桌边。林霁生刚要开口,余光瞥见沈昭野不知何时站在书架后,黑色卫衣的帽子盖住了半张脸,可他知道那双眼睛正在盯着这里。
"有人。"林霁生听见自己说。女生有些失望地离开,他继续低头看书,却听见沈昭野故意弄出的动静——书本被重重抽出来,又狠狠摔在书架上。这莫名的怒火让他也来了脾气,抓起笔在草稿纸上用力书写,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
放学铃声响起时,林霁生故意收拾得很慢。他看着沈昭野第一个冲出教室,背影带着股决绝。走廊里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林霁生抱着书包走到校门口,看见沈昭野靠在梧桐树下抽烟,火光在暮色里明明灭灭。
"沈昭野!"他喊出这个名字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怒意。沈昭野猛地回头,烟灰簌簌落在地上,在两人之间隔出一道灰色的线。
"干嘛?"沈昭野的声音冷得像冰,和昨天在图书馆时判若两人。林霁生突然语塞,他想问为什么突然疏远,想问那杯咖啡和批注又算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竞赛的事,你还参加吗?"
沈昭野的喉结动了动,别过脸去:"随便。"说完把烟头碾灭在树干上,转身就走。林霁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初秋的风卷起几片落叶,打在他发烫的脸上,生疼。
深夜的台灯下,林霁生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班级群里何铮在发今晚聚餐的照片,照片里沈昭野被几个女生围着,笑得张扬肆意。他迅速退出群聊,却又鬼使神差地打开相册,翻到上周在顶楼天台拍的照片——沈昭野叼着冰棍眺望远方,而他的目光正望向镜头后的自己。
窗外的月光爬上书桌,林霁生摸到口袋里的薄荷糖。那是沈昭野塞给他的,包装纸都被他摩挲得发皱。他咬开糖纸,清凉的甜味在舌尖炸开,眼泪却突然不受控制地砸在作业本上。他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不过是同桌突然的冷漠,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第二天清晨,林霁生特意提前半小时到教室。他看见沈昭野的桌子依旧离得老远,桌面上摆着新的涂鸦——这次是两个小人在打架,旁边写着"幼稚鬼"。他坐下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昭野走进教室,带着浓重的香水味,是他从来不用的味道。
"借过。"沈昭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霁生侧身让开,两人的肩膀擦过时,他闻到那股陌生的香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薄荷味。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他鼻子发酸,抓起书包里的竞赛资料摔在桌上:"沈昭野,你到底什么意思?"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沈昭野的睫毛颤了颤,却还是维持着漫不经心的表情:"听不懂,学霸能不能说人话?"
林霁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装不认识?那杯咖啡和批注,都是闲得没事干?"他听见自己失控的声音,可那些委屈和愤怒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收不住。
沈昭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却被突然响起的上课铃打断。老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不满地敲了敲讲台:"上课了!都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