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作不知,毫无反应,显得她没有良心。
她主动说开,又显得他多牵挂她,眼里只有这一个人似的。
进退维谷,怎么做都容易惹他不快。
姜颂宁记得他口齿清晰,阵前调兵遣将,朝堂与人勾心斗角都干脆利落,哪能说不清他的想法呢。
分明是存心折磨她的。
偏偏她也不争气,没能完全看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揣度他会伺机报复回来。
陆静姝又道:“这个人平日脾气很坏,喜怒无常吗?”
“没有。”姜颂宁摇头。
“每个人都有很在意的事,不能等同看待……”
陆静姝绞尽脑汁地想要安慰,但蓦地卡住了。
姜颂宁如梦初醒。
不管他怎么想的。好像她才是那个真正在意的人。
薛亭洲不会用那些下作手段,也不会害她性命。
她怕的当真是他大权在握,轻易就能给她带来麻烦吗?
可是分开的那一年,她佛前发愿,望他平步青云,从此不受束缚。
姜颂宁心口紧缩,有一瞬竟不知身在何处,便是有人唤她,她也没能反应过来。
陆静姝瞧她面色不对,迈步上前将她扶住。
衣着锦缎的侍婢作势也要来扶,见姜颂宁摆手,才顿住动作,笑道:“孟夫人,我家主子有请,主子说许久不曾见你,想与夫人叙旧。”
陆静姝识得这位宫婢,眼皮一跳,温声道:“孟夫人突发不适,我实在不能放心,可否同去?”
“陆小姐所言,本是情理之中,但主子今日不欲多见客人,奴婢会照顾好孟夫人的。”侍婢神色温和,字字句句都不容辩驳。
陆静姝早知道宫里来了人,找姜颂宁一是为了同她说话,二是避免她不知此事冒犯了贵人,但现在好了,还没说完话,宫婢就到了跟前。
姜颂宁神色如常,陆静姝不知她是否明白这“贵人”是什么身份,怕她没有准备,届时出错叫人借题发挥也不无可能。
返京途中,姜颂宁便与顾二夫人有了龃龉。兄长后来又私下告诉她,顾家那位娘娘很不喜欢姜颂宁,若是遇上了,得让她小心。
陆静姝又看了眼宫婢,这婢子来找人也不言明主子身份,她更不好直接说出口了……
姜颂宁朝陆静姝点了点头,唇边尤带三分笑意。
陆静姝心中焦急,兄长只差直说姜家姐姐是那位的眼中钉,她该怎么办?
姜颂宁转身,正欲与宫婢同去,陆静姝慌了神:“姐姐……”
姜颂宁回头时与宫婢对上目光,但仍是看向陆静姝:“我明白。不是一目了然吗?”
说完,也不去看陆静姝的反应,朝宫婢点了下头,“走吧。莫让静妃娘娘久等了。”
陆静姝睁大眼睛,心跳得快从怀里蹦出来。
这样的事原来是不需要自己来特意提醒的。
兄长知道姐姐心里有数吗?还是关心则乱,一想到她可能不明白,便想多给她一些讯息。
对于年长者的旧事,陆静姝向来不爱打听。
但姜颂宁说的一目了然回响在耳畔,她忽然发现被忽略的许多细节。
兄长说起姜姐姐忙着与人叙旧时略带酸涩的语气。
总是出现在姜姐姐身边的那个大忙人,从起火的灯楼中将她毫发无损地救了出来,比他们派出去的所有人都更早地出现在她身边。
陆静姝福至心灵想通了许多,戳破这层纸,顿觉耳清目明。
可是,想明白了自家哥哥为什么不能与姜姐姐结亲,那薛亭洲又是为何不能?
是因为比起他,姐姐还有更喜欢的人吗。
更要紧的是,姜姐姐在薛大人面前,行为举止都不大自然。
是因为畏惧他的权势才这样吗?
对于后宅女眷而言,陆静姝不觉得薛亭洲能比静妃娘娘可怕。
如果告诉姜姐姐,那个人是很喜欢她的,她会不会放松一些?
想到这里,陆静姝又觉得自己瞎操心。
多年不见,姜姐姐都能猜中宫婢是静妃娘娘的人。那个人时不时地在她眼前晃,她还能不知道不清楚吗?
债主是谁好像也不言自明了。
陆静姝感觉姜姐姐多虑了,还有什么比薛亭洲的时间更为珍贵的?
和她纠缠不会是想折磨她的。
陆静姝摸了摸嘴,庆幸自己先前没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