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亭洲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前些天耳提面命,只差跟她直说,遇事记得找他。
但一有麻烦,她在家中磨蹭了大半个时辰才出门,之后去安乐斋买糖也就罢了,还和陆致聊得十分亲热。
临了林家夫妇给她指路,她丝毫没放在心上。
适才他都快走到她眼前了,她都无动于衷,不知在琢磨什么。
而陆致那个厚脸皮的又找了过来,正在寺中四处寻她,这让薛亭洲如何忍得。
但这些怨气,在她的目光中如冰雪消散,薛亭洲被她看得又生出了些微憧憬。
她是不是又喜欢上了他这张脸?
如今在他伞下,假以时日,未必不会心甘情愿待在他怀中。
姜颂宁眼睁睁看着他目光愈发柔和,和秋狩时别无二致,不由愧疚起来,怎么又防备起他了。
语气不好可能是他遇到不顺心的事,再不然就是她的成见使然,总是曲解他。
她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怎么能要求他时时轻声细语。
可能是她的耐心不够,才这样误解了他。
看一个人做了什么,比他的话更为要紧。
薛亭洲还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姜颂宁这时轻轻一抽,左手便脱离了他的掌控,如果他没有马上又摸了上来,那就更好了。
她只希望他宽袍大袖的,别人看不清楚。
薛亭洲被她轻飘飘地瞪了一眼,抓得更稳了:“砖石湿滑,我扶你。”
到了廊下他果然松手,姜颂宁没接他的伞,温声婉拒:“景明此前说你还在养病,如何能受寒?”
“我身上冷吗?应当还好。”
他掌心暖热,是比她强多了。姜颂宁不说话了。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在这冷不冷。”姜识连忙把手炉塞到她手里,姜颂宁接住,一回头,发觉薛亭洲已没了人影。
一墙之隔,薛亭洲瞥了眼陆致手中剩下的那把伞,勾了下唇:“陆少卿请回吧。她用不上了。”
现下一无所获是不假。但她在朝他靠近,等等又何妨呢。
他和陆致计较做甚。
她肯定不喜欢他胡思乱想的。
这样一来,薛亭洲看陆致的目光淡然平和。
陆致眉心微皱:“旁人都说你光明磊落,谦谦君子。我看并非如此。你此前给她带去诸多困扰,如今又说要帮她,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薛亭洲迎着陆致的目光轻笑,“她欠我的,她自己都认。你是操哪门子心,既入了庙门,还是替自己多拜拜吧,少管闲事。”
陆致凝视着他,淡声道:“你与她早有交情,不会不知你已做了许多她难以容忍之事。旧时之事,何必屡屡重提,到底得有个限度。”
说罢,便转身入了雨幕,撑伞离去。
薛亭洲站在檐下,望着庭中,打扫的小师傅瞥见他若有所思望着姻缘树,便说:“匣子里还有祈福带,我去给您拿来。”
“不必。”薛亭洲道,“佛前发愿之人不知凡几,何时能轮到我。”
小师傅拿着扫帚听得呆呆的,还没想好如何安慰两句,便听他说:“我当供奉的神灵,身在别处。”
姜颂宁姐弟二人从另一端走过。
薛亭洲的视线追着她的背影。
小和尚精神一凛,这相貌堂堂的施主该不会信了什么歪门邪道吧。
左右找不见师兄,小和尚心存善念,硬着头皮劝解:“若有愤懑不平,多思善妒,茶饭不思,施主还是保重贵体,早日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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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识一路把她送回家,缠着她嘘寒问暖,他知道姜颂宁盼着他多得些真才实学,平日格外用功,一逮住机会便春风满面地跟姐姐分享。
“夫子称赞得是有些夸张了,但我比别人做得是好一些。姐姐放心了吧?”姜识把拎在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往椅中一靠,看着她叹了口气,“姐姐你是又要出门?”
“你怎么知道?”
姜识抬起手比划,虚描着她的眉眼:“看你这放心不下,又要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我就知道了。”
他抿了下嘴,“适才在筑云寺,薛亭洲摆脸色给谁看,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是不是在要挟你。”
姜颂宁看他和自己有了同样的误解,连忙解释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姜识绷着脸,闷声道:“虽然他在火中救了你,还帮忙赶走了小王爷,但一码归一码。”